籽盐

凤栖梧(六)

回京当是先上衙门交差。正好师父胡七也在,胡金凤把卷宗交到库里,便去胡七处复命。


“这回可是个轻省差事,以你往日性子,我本来估摸着昨日就该回来了,怎么,有人绊脚了?”虽说做了这行,虽说她早过了摽梅之龄,可到底是个姑娘家。胡七视胡金凤半徒半女,少不得也要操些父母心。


她翻个白眼,“您也不瞧瞧,现如今就连衙里誊抄文书的小吏都说我不像个女人,谁能绊着我?谁敢绊着我?”忽而又想起些什么,“我说,这兴安县的卷宗可也没什么了不得的,做什么还特地让我调回来?”


胡七左右扫看几眼,才又拉过她,“教过你多少次了,多听多做,少说少问,上头有什么打算岂是我们能妄测妄议的?”


“是是是,师父教训的是。”她笑嘻嘻作揖道谢,又道:“师父待我这样好,徒儿无以为报,路上买了个小东西,您回头送给您的相好,讨个欢心呗!”遂从怀里拿出那只荷包递上。


做师父的瞟了一眼,并不去接。他摇摇头,“你又不是没去过桃花坞,那里的姑娘除了银子,还认得什么?又不是十七八岁私订终身,谁还拿荷包当信物的?”


倒是可惜这好绣工了。胡金凤把荷包拿在手里把玩,碧水清波中娉婷婀娜一对并蒂莲,得了,既然送不出去,留着自己用吧。


新帝即位几年,也算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,京中无甚大事。只听说御史大夫周琮上书皇帝,说食君之禄,不敢尸位素餐,自请出京巡访,体察民情。皇帝一高兴,还赏了他尚方宝剑,许他可随时八百里加急密报。本朝这样勤勉的官员实是不多,周琮的清誉便愈发人尽皆知。


“这人哪,布衣紫袍,也不知是天命还是运气。当年周大夫还是个落魄书生的时候,我可没看出来他还能有这么大的造化。”胡七打了半斤烧酒,买了两斤牛肉一包花生米,边吃边念叨。


“您从前认识他?”


“那倒没有。只是原来衙门不远有个破庙,那些落第的举子没钱住店便在庙里凑合。这周大夫也是有志气,听说发了宏愿,不高中不还乡,居然在庙里整整凑合了两年。他日日进出,我看也看熟了。”


胡金凤好奇地追问:“然后就得偿所愿,出人头地了?”


胡七摇摇头,“那年冬天好大的雪,破庙的瓦叫雪给压垮了。他没法子,夜里只能挨墙根蜷着,不过几日就起不了身了。那会儿我正要出京办差,回来就没再见着人。我只当是冻饿而死让人卷席筒里扔城外乱坟岗了,后来才有做小买卖的告诉我,有一天宫里沈院判正好经过,就把人给救了回去。唉,要不老话怎么常说医者仁心呢?”


这样看来,沈家对周琮是有救命之恩的。胡金凤心中叹息,那位良善的沈太医怎么就捡回去一个良缘变孽缘呢。




评论(4)

热度(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