籽盐

凤栖梧(五)

“既然你爹这样好,你怎么不随你爹去京城?”胡金凤替沈碧梧有些不值,语气便严肃起来。

周澄似是不察,认认真真解释与她:“我爹在京里有了新夫人,还有了个小弟弟。可我娘身边只有我一个,我去了,我娘该孤单了。”

“那你念了书,想必以后还要去赶考,万一中了,不也是要离开你娘的?”

“姨姨不知道么?如果考中,无论是做女官还是当伴读,每个月都是有银饷的。到那时我自然接我娘在身边,报答她生我养我的恩情。”小姑娘一本正经大人似的,仿佛早就规划好日后。

沈碧梧拿筷子敲了她的手,“食不言寝不语,没规矩的样子谁敢录你?哪里就指望你养活了,娘自己有手有脚,只要你成人以后能像胡姑娘这样自食其力就好啦。”

萍水相逢,自有一别。眼看更鼓已响,驿馆怕是就要关门,胡金凤不便久留,起身告辞。周澄甚是不舍,从自己房中找出一件东西送到她手里,“这是我生辰时央了我娘做的,姨姨的剑上缺条穗子,就送与姨姨吧,可要记得再来看清清呀。”

荼白配了雪青,系在剑首,倒是别一番清雅。她拱了拱手,转身而去。

周澄抬头问母亲:“姨姨怎么不答我的话?”

“她有公务在身,天南地北驰骋的人,哪里就有工夫再来我们这里?”

做了九年公差,胡金凤也记不得自己去过多少地方,与多少人有过点头之交或者一面之缘。甚至,也有文弱的书生红着脸问她,可不可以留下来与自己长相厮守。她是个孤儿,从小是师父一手带大。师父常说,做我们这行的,三教九流,腥风血雨,娶了谁就是害谁。自然他也有相好的,可他哪有钱与人家赎身?索性愈发地浪荡不羁。胡金凤自小耳濡目染,也就自认薄情。

兴安县一并也是个没什么名头的小县城,十年的卷宗她一人一马即可全部带走。随手抽了一本翻看,哪有什么了不得的案子?总不过偷鸡摸狗、争地抢牛,这样的卷宗京城里的长官要来做什么?

第二日下午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程,打马自镇上唯一一条官道经过,天气不算太好,做小买卖的陆陆续续都收摊回家,余下的三三两两便格外突兀。远远瞧着,大槐树下低着头与人说话的,依稀正是沈碧梧。胡金凤牵了马过去,原是有一妇人要买她绣的荷包,挑三捡四无非是想把价钱压得再低一些。

“这位夫人,我这绣工虽然不能与官中的相比,也断断不是市面上的大路货。您再压价,就连我买锦缎和丝线的本钱都不够了。”沈碧梧一向的好性子。

“沈碧梧,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。我肯照顾你的生意你就该领情,再三再四地推阻,是还想端你官家太太的架子不成?”妇人嘴里不饶人,分明是要她难堪。

胡金凤不耐,从包袱里摸了一整锭银子扔过去,抄了那只荷包飞身上马,“何必费事啰嗦,这荷包姑娘我要了。”


评论(5)

热度(1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