籽盐

凤栖梧(三)

“清清,怎么这就回了?”声音从院子里传出。


“‘清’是我的表字。”周澄仰面道,“我娘耳朵最尖,我是从来逃不出她手掌心的。”


随她跨入破败院落,檐下有张半旧书案,乌发皓腕的女人擒着枝笔,正在勾画些什么。待走得近些,才知原是屋角泥巢里,母燕正叼来食物喂哺小燕。


“这花样倒是新鲜,不落窠臼的。”


沈碧梧听得陌生人声音,方才抬起头来,然后疑惑地瞧着与她牵着手的女儿。


“学堂不好么?”却也不是责难的口气。


周澄把身边的人往前直推,“姨姨,你跟我娘说吧。”


女人并不扭捏,男人似的拱了拱手,“在下胡金凤,在京畿道做个捕快。今日到贵宝地公干,偶遇……”她捅捅小姑娘,“哎,又是姐姐又是姨姨的叫我,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。”


女孩儿冲她福了福,“我姓周,单名一个澄字。姨姨要是欢喜我,便随我娘也叫我清清好了。”


“哦,偶遇贵府清清小姐。”胡金凤于是就将刚才的事明明白白说与面前的女人,“清清说你挣钱不易,我这里有些碎银子,你再与她添置些书本文具。”就又将怀里的一把碎银子放在了那张案上。


沈碧梧深施一礼,“胡姑娘侠义心肠,只是我们娘儿俩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。”她朝女儿使了个眼色,“还不去给客人斟茶?”又搬了椅子请胡金凤坐下,“你出门在外,银钱可以防身,还是自己留着为好。”便从袖中抽了条帕子将碎银仔仔细细包好,递还到她手中。


胡金凤这才见识到何谓有其女必有其母,虽说天高皇帝远,可这小镇里寻常人家的一对母女,竟有这样的胸襟和做派。她一向光风霁月,就无意继续再三再四推来推去,遂笑着接了,“我行走江湖马虎惯了,还从没用过这样精致的帕子,姐姐好绣工。”


周澄是喜欢胡金凤的,毕竟在这小镇上,她难得感受陌生人的善意。她从柜子里找出母亲平时不舍得用的官窑茶盏,沏了茶端上来。沈碧梧和胡金凤同时看见了那只茶盏,各自的脸色都变了变,却也都各自掩饰了回去。官窑的东西,除了宫里和京中受过皇帝赏赐的近臣,谁还会有?谁还敢有?


原来不是寻常人家,况这家中细细看来,并无男人。这一母一女究竟是何来历?胡金凤的职业病又犯了。


沈碧梧站起来,“胡姑娘既是公干,今日可还有别的事?”


胡金凤索性要弄个明白,便佯装不解:“姐姐问的是?”


“哦,”沈碧梧有些尴尬,飞红了脸又施了一礼,“胡姑娘与小女有缘,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顿便饭可好?”


她嘱咐周澄陪客人说话,又才挽了袖子进厨房忙碌。小姑娘叽叽喳喳围着胡金凤问个不停,京中是何等繁华,江南塞北是何等风物迥异,查案缉凶是何等惊险刺激,当真是讲不尽也听不完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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